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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2章 “張先生,內閣今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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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2章 “張先生,內閣今……

“張先生,內閣今日也有許多事情等著你處理嗎?”

張居正點點頭:“是。”

兩京十三省,每日有那麽多活兒要幹,你爹不幹,那就只能內閣來幹。

朱翊鈞又問:“什麽事?”

張居正笑道:“戚繼光調回京師協理戎政,這不是殿下昨日在雍肅殿提出來的嗎?”

朱翊鈞嘟了嘟嘴,笑道:“依先生的意思,是我的人錯咯!”

張居正看著他,寵溺的笑了笑:“沒有,殿下年紀雖小卻有遠慮,是大明之福。”

朱翊鈞拉著他的手:“那是先生教的好。”

聽到這話,張居正眉開眼笑,語氣愈發溫柔,是幾個親兒子都沒聽過的那種:“是殿下天資不凡。”

朱翊鈞站起來,拉著他往外走:“張先生,我們出去走走吧。”

二人來到清寧宮後的花園,走了一段朱翊鈞才說道:“近來,我心中總有一些困惑,想請教先生。”

張居正感覺到了他有話要說,想來也和昨日的事情有關:“殿下請講。”

朱翊鈞想了想:“先問一個簡單的吧。父皇要游幸南海子,讓我留下來監國,我說我也想去。”

“可百官擔心父皇玩好之心日盛,與國無溢,那……是不是我也不該有跟著去的想法,畢竟我也是想跟著父皇去玩,我還想帶上熔金呢。”

“沒有,”張居正不假思索的說道,“殿下現在正是貪玩的年紀,殿下懂得自省,也能自律,已經勝過許多同齡人。”

說出這話,他自己也略感意外。

朱翊鈞又問:“那先生認為,昨日我該救下石星嗎?”

“……”

張居正楞了片刻,才說道:“殿下仁厚,這是做臣子的服氣。”

“可我怎麽記得,先生當時給我使眼色來著。”

張居正詫異道:“有嗎?”

朱翊鈞十分肯定:“有!”

“唉!”張居正輕輕搖頭,“對殿下而言,現在最重要的是讀書。”

朱翊鈞笑道:“先生覺得我現在書讀得還不夠好?”

他的讀書的進度已經夠快了,別看他年紀小,《四書》已經讀完,《尚書》也學得差不多了。若是參加科舉,考個秀才綽綽有餘。

張居正沒接他的話,卻問道:“昨日,殿下為何要出手救下石星?”

朱翊鈞說道:“在內閣幾位大臣來到雍肅殿之前,我聽到陳洪和騰祥對我父皇說,要將石星廷杖八十。就他那個小身板,再加上騰祥一定會洩私憤,廷杖八十,那就活活將他打死了。”

“雖然他有錯,但罪不至死。打他三十下,讓我父皇消消氣,也能給他一些教訓,但又不至於打死他。”

張居正又問道:“殿下認為石星有罪?”

朱翊鈞咬了咬下唇,才說道:“許多時候,我也覺得這些言官該打。”

這話令張居正頗為意外:“為何?”

朱翊鈞說:“他們說話並不真誠。”

“何以見得。”

“無論是彈劾大臣,還是勸諫皇上。他們的奏疏都帶著強烈的目的。從一件小事開始,牽扯出一系列大事,最後指向某一個人。”

“昨晚,我休息李將軍教我的內功心法,卻總是靜不下心來,有一個問題總在困擾著我。”

張居正問:“什麽問題?”

“古往今來,有完美的君主嗎?”

“周武王、漢文帝、唐太宗……他們就沒有缺點嗎?皇帝被稱作天子,又不是真的從天而降,就算真是天上的神仙,也未見得完美。”

“沒有哪個人經得住被幾十個人時刻拿著放大鏡審視,發現一點錯誤,就無限放大,對他進行口誅筆伐。”

“可我覺得,這麽做非但不能幫君主正視錯誤,只會激怒他,把勸諫的言官打一頓。”

“或許言官們的目的,就只是想挨頓打吧,畢竟他們說的那些,自己也未必做得到。”

“殿下,”張居正嚴肅道,“自古以來,只有奸佞才會對君主巧言令色。”

“自古以來,應該也沒人喜歡天天被人罵吧。”朱翊鈞拉著他的手,“我也想先生每天都誇我呀,先生每次誇獎我,我都要開心好久。”

張居正看著他,滿眼柔情:“殿下做得好,自然要誇。”

“唉!”朱翊鈞竟然嘆了口氣,“其實我也知道,許多時候,我父皇做得不夠好。”

“當所有人都罵他做得不好的時候,我也跟著責怪他,他一定會很難過吧。”

“我這麽愛他,不想看他難過。”

“張先生,我也好矛盾呀!”

聖賢書裏,提到子女對父母的情感,總是強調一個“孝”字,卻鮮少用“愛”這個字。

但朱翊鈞無論提到皇爺爺,還是他的父母,卻只說愛,從不提“孝”。

這不是張居正第一次從他嘴裏聽到“愛”這個字,從小到大,他身邊就不缺少愛他的人,這讓他的心中也充滿了愛,所以,他才會時常將這個字掛在嘴邊。

雖然張居正也覺得,隆慶實在能力有限,但這話只能心裏想想,卻不能說出來。

於是,他又回到了剛才的那個問題上:“或許,正如殿下所說,君臣之間常有矛盾,但有一點卻是君臣之間的共識。”

朱翊鈞問:“是什麽?”

“所做的每一個決定,每一件事,都有利於社稷和百姓,無愧於心。”

朱翊鈞點點頭:“先生說得是。”

初五這一日,朱翊鈞果真帶上了他的熔金,跟著隆慶去了南海子。

無論如何,這是隆慶險些打死一個給事中爭取來的,既然是出來玩,朱翊鈞決定好好玩。

這裏水草豐茂,湖泊一個連著一個,四面還有大片的草原和森林。

“快看!”朱翊鈞指著林中一顆探出來的腦袋說道,“那兒有只小鹿!”

身邊的劉守有說道:“那是麅,關外俗稱麅子。”

朱翊鈞記得,北海邊的麋鹿性格十分謹慎,見到生人就會躲起來,他問劉守有:“麅子為何不躲?”

劉守有說:“他們天生好奇,殿下要不要……”

他話音未落,朱翊鈞已經飛身騎上他的熔金,一抖韁繩,沖了出去。

另一邊隆慶正在與太監說話,聽到馬蹄聲,回過頭來,看到他兒子小小的個頭,卻獨自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,那馬兒跑起來實在狂野,嚇得老父親心都漏跳了一拍。

他看向陸繹幾人喊道:“還不快去護著殿下!”

朱翊鈞騎的可不是一般的馬,那是他的熔金,一匹野生的汗血馬。就算是禦馬監的千裏良駒,也很難追上他。

朱翊鈞沖向樹林,那麅子好似被熔金的氣勢震懾,竟然忘記了逃跑,瞪著一雙銅鈴般的大眼,呆呆地站在原地。

朱翊鈞身後背著弓箭,此時,雙手松開韁繩,一手持弓,一手搭箭。

這一幕又把隆慶嚇得魂飛魄散,竟是喃喃低語道:“可不能叫皇後知道了。”

皇後若是知道寶貝兒子做這麽危險的事,怕是也顧不得什麽皇帝的身份,要與他大鬧一場。

畢竟,許多時候,皇後都是順從的,無論他封多少美人,甚至臨幸宮女和女官,皇後從不多說一句。只有在與太子有關的事情上,皇後才會與他爭執。

朱翊鈞的箭瞄準了那麅子,蓄勢待發,只要他一松手,鋒利的箭尖就會刺入麅子的身體。

周圍幾百雙眼睛都望向了他這邊,屏氣凝神,有的大臣甚至已經在心中想好了溢美之詞,靜等著殿下射殺那頭麅,然後跪在隆慶面前,將太子好好誇獎一番。

“嗖!”

破空之聲傳來,箭矢帶著一點銀光,飛向那頭麅子。下一刻,卻是“鐺”的一聲,那支箭竟是定在了樹幹上。

眾人定睛看去,樹上漂亮幾片葉子,樹下的麅子已經早已不見蹤影。

“……”

空氣中彌漫著尷尬的氣息,眾人又紛紛看向隆慶,揣測著皇上心中的想法。

只有隆慶身邊幾個太監,嘴角不易察覺的微微上揚,露出“不過如此”的竊笑。

朱翊鈞收了弓,熔金的速度不停,帶著他沖向那棵大叔。朱翊鈞左手拎著韁繩,彎腰,小小的身體懸空墜在馬的一側,右手從樹幹上拔下他剛才射出的那枚箭,插回到身後的箭袋裏,旋即調轉馬頭,又回到了隆慶跟前。

“呀!”朱翊鈞看著周圍的人,“你們都在看我嗎?”

“……”

不然呢?

皇太子擺下這麽大的陣勢,最後沒能射中獵物,面上卻不顯半分羞愧之色。

究竟是孩子太小不懂事,還是臉皮夠厚?

劉守有忽然靠近陸繹,聲音不大,但足以讓周圍的人都聽清:“方才,殿下明明可以早一刻放箭,那麅子決計不能逃脫。”

陸繹道:“殿下的射術,不需要一只麅子來證明。”

劉守有配合的問:“什麽意思?”

陸繹一向話少,今日卻忽然多說了兩句:“殿下向來親近小動物,萬歲山下養了一群麋鹿,你何時見他射殺過一只?”

劉守有恍然大悟,忽然提高了音量:“我說呢,憑咱們殿下的射術,怎麽能讓那傻麅子跑了呢?”

聽到這話,隆慶滿意的點點頭。周圍的大臣和太監如夢初醒,搶著到皇上跟前誇獎太子仁慈。

朱翊鈞驅馬從劉守有身邊走過:“太刻意啦!”

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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